jennyclaudia

那年，我剛十歲。爸爸最疼的那個是我。每天下班，他總會抱起迎上前來的我，短而粗的鬍子在我臉上扎扎，直到我咯咯地笑出聲來。有時他還會牽起我的小手，走在乳白色的薄紗籠罩著的小道上，做魔術師般變出一根棒棒糖，或是我最愛的巧克力糖……
那天，是人月兩團圓的中秋節。童稚未減的我，抱著表姐送的洋娃娃，一邊為爸爸挑選最圓最大的湯圓。聽到熟悉的腳步聲，我立刻迎上前來，出乎意料地，爸爸共沒有配合我張開的雙手。我不以為然地拉著爸爸的手，指著桌子上大小不一的湯圚，稚聲稚氣地說；
「爸爸，看！那是我做的湯圓，我把……」話還沒說完，爸爸就摔開我的手，似乎我犯了什麼彌天大罪。我怔住了，百思不得其解。
「誠實地告訴我，你手上的洋娃娃是不是偷同學的？」爸爸厲聲問道。我莫名其妙地搖了搖頭，泫然欲泣。
「如果你沒偷，那這娃娃是從哪兒來的？」
「我沒偷！我沒偷！我沒偷……」我頑固地嚷道，什麼也不肯說。這是爸爸第一次這麼嚴厲地問我。我那個樣子任誰看了會覺得我是個犯了錯而不承認的孩了，只是那時我不懂。
在滾燙的淚水還來不及掉下，爸爸已經抓住了娃娃的頭，下一瞬間，娃娃的頭與身子分了家，眼珠子掉在地上發出清脆地「叮」一聲，嘴巴也破了。而我，已經被爸爸吊在半空，雞毛撣子在空中發出「霍霍」幾聲──我熬打了。
「為什麼你要說謊？是你班任……」爸爸的聲音雖咫尺之近，可是在我耳中卻如來自天涯之遠。慘絕人寰的哭鬧聲第一次從我口中喊出。
「那是她表姐送的！」聽到媽媽的話，爸爸的手在空氣中凝結了。我忿力地掙脫爸爸的手，拖著疼痛的身軀跑我的房間。就在我經過躺在遍地湯圓的地下，體無完膚的洋娃娃身邊，我看見了血，不是從娃娃身上流出的，而是從我心中淌出的……
自那天開始，我就再沒有跟爸爸說過一句話，完全拒絕了與他的接觸。甚至連他送的生日禮物看也沒看就踢進床底……
直到今年搬家，我才發現那布滿灰塵的禮物，裡面的不是什麼漂亮的東西，而是一個五觀不正，歪七扭八的洋娃娃，臉上還沾有棕色液體──就是那個引起誤會的娃娃！還附上了一張卡片：
「孩子，對不起，爸爸錯了，錯了。爸爸那天才剛因冰誤會而失去了工作，可是爸爸竟毫不了解你被誤解的心情……」腦海中浮現出爸爸自責的眼神，淚水不禁奪眶而出，手中緊緊抱著爸爸親手繨補的「醜八怪」。
爸爸，您愛女兒，不想女兒犯錯的心，其實女兒應該要懂。錯不在你，錯在女兒當時太頑固了……爸爸，謝謝你。經過這件，我懂了，人與人之間最需要的，其實是諒解與寬恕吧……